2017年09月14日16:11 來源：青年報 作者：酈亮 點擊: 次
寫作在上海，這恐怕是很多來到上海的青年作家共同的狀態(tài)。“寫作在上海”這一狀態(tài)起碼說明兩點，其一，上海具有一份獨特的魔力，讓這群才華橫溢的寫作者停下了腳步，在此留下他們的文字。其二，上海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，它以一種獨有的形式進入到青年作家們的文字中，使得他們創(chuàng)造出專屬此地的文學藝術。近期，青年報記者走近了幾位寫作在上海的青年作家。他們都是上海重點培養(yǎng)的文學骨干人才。
“拖一車谷子，裝進上海”
上海作協(xié)專業(yè)作家姚鄂梅如今住徐家匯，活動半徑也幾乎在這里，雖不大，但她認為周邊的書店、展覽已足夠滿足她的“文化人生活”。姚鄂梅心中，上海之于寫作者，“是一個很養(yǎng)人的地方”，很久以來，這里就適合文化人生活，現(xiàn)在也是如此。
幾年前，作為上海作協(xié)人才引進并重點培養(yǎng)的青年作家，姚鄂梅從湖北老家來到上海。來到上海之初，這座城市給她的生活經驗帶來了巨大的沖擊。她對青年報記者說，剛到上海的三年，她很是茫然，她形容自己是想“拖了一車的谷子，要把它裝到上海”。在上海的日子里，新書、展覽、文化活動，她接受新信息，被碰觸著，“上海對我的影響，從不太明顯，到漸漸清晰，到現(xiàn)在又不太明顯了。因為我已經融入這種氛圍當中，一開始體會到外界都在拉著你，扯著你，現(xiàn)在我意識到我跟他們是一種和諧共處的關系，真正走進這里，視為自己的一部分，生活的一部分，和諧共處。”
在姚鄂梅眼里，上海是一座“有一點偏僻的繁華之地”，上海的某些地方雖然比較喧囂，但同時，姚鄂梅察覺出了這座城市另一種平和、低調、而又不失速度的發(fā)展步伐，從這個意義來說，上海反而“有點安安靜靜，偏安一隅”的感覺。它好像“很有自己的節(jié)奏，不去追隨某種趨勢”。來上海好幾年了，姚鄂梅對上海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，她開始醞釀寫上海。
“過去的肯定不可能丟空，但新舊更替，上海自然而然會來到我筆下。”但是姚鄂梅又擔心傳達不出上海的味道，比如說她對方言不了解，不知道當寫到某一個場面，該如何表達這種形式。最終她決定不寫“很上海”的小說。姚鄂梅慢慢地在這座城市沉靜下來，理出了自己的頭緒，她越過自己不擅長的“上海味兒”，通過個人主觀視角，寫出更為獨到的見解，“要能看到上海的痕跡，但又不僅僅是上海人的故事”。
“上海是自由包容的寫作城市”
作為80后的項靜還記得她從山東老家坐火車到上海是2003年的8月26日。她在上海一路求學深造，直到獲得上海大學的博士學位。而她自己之前在上海作協(xié)的理論研究室工作，現(xiàn)在則是《思南文學選刊》的副主編，是上海重點培養(yǎng)的青年文學評論家。在項靜眼里，上海是自由而包容的，正是這種氣質，讓她決定留下來。
項靜對于上海的思考，不能不說是非常深刻的。比如來到上海的青年寫作者，項靜說，他們并不一定都要為上海寫作，可能他們來了上海，會重新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原來的地方，像沈從文這樣，離開家鄉(xiāng)之后寫家鄉(xiāng)。上海允許他們這樣做，并且鼓勵他們這樣做。這就是上海的胸懷。在此過程之中，上海作協(xié)就扮演了重要的角色，他將在上海的寫作者發(fā)現(xiàn)、聚攏，把他們挖掘出來，并加以培植，而作協(xié)對他們的培植，從來便以開放的懷抱，容納一切愛寫作的人，并不是希望狹隘地培養(yǎng)一批寫上海的人。
項靜說，一切在上海的寫作者，首先是基于對這座城市背后機會的認可。
一方面，上海經濟中心的市場效應，必然會吸引并且催生出一大批青年作家；另一方面，相較北京，上海處于一個次中心位置，一個沒有那么權威的地方，不會被聚焦的那么強烈。項靜認為，這里的自由度也給予作家們更多創(chuàng)作的活力。“他們自己也會珍惜在這里的生活。”在項靜看來，作協(xié)最大的關注點，是給這些作家一些自由，只要他們可以寫作就可以。上海需要的是優(yōu)秀的寫作者，而未必是“寫上海”的作者。
這一點也得到了《上海文化》副主編張定浩的認同。70末的張定浩老家是安徽的，從復旦大學中文系現(xiàn)當代文學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就一直在上海作協(xié)工作，也是現(xiàn)在上海很有名氣的青年文學評論家。在張定浩眼里，上海更像是一個容納他們的自由空間，提供給這批寫作者一個伸向世界的觸角，讓他們站在這個自由的舞臺上，把眼光投向世界。在張定浩認識的這批青年寫作者中，他們都未必寫上海，而是一面向中國，一面向世界，在兩套話語體系中，對照著觀察生活。
張定浩說，相對而言，上海沒有一個主流，隨之而來的好處便是，也就較少反抗和邊緣，寫作者的心態(tài)會從容一點。這種形態(tài)，就像張定浩居住的巨鹿路一樣，“菜市場，也有老洋樓，沒有掛牌子的飯店，也有日料店……各個生態(tài)層同時存在，都在一起，不存在誰壓過誰，一起相安無事。”生活在上海的寫作者們，“已經身在其中，他們所有的感受都跟這個城市有關，反倒不一定要去描寫了。”上海，更像是這批寫作者們的思維方式，而不是局限在一個寫上海的小范圍中。
“寫作在上海不需要特異的感覺”
上海作協(xié)專業(yè)作家路內是蘇州人，但作為70后，他比其他幾位來上海的時間都要早，算是一個“老上海”了。在路內的觀念中，他很難清晰地說出上海在他的寫作中扮演著怎樣一個角色。但很奇怪的是，一旦要開始寫作，除了上海的家中，別的地方，在他看來，都不是寫作的地方。“我習慣在家里寫，要是跑到外地去寫，就不行。我受不了賓館里的凳子，因為家里面的椅子比較舒服，而寫小說是一件很累的事情，總得有一個很舒服的椅子，我這么多年習慣了這種寫作環(huán)境，所以去其他地方就只是為了好好玩。”“我不太會關注我的家在上海這件事，沒有那種特異的感覺，只有不適應這種生活的人，才會有這種感覺，正常的感覺是上海有我的家，我要回家了，而不是說我要回上海了。”路內與這個城市的融合，上海反過來對其的接納，已經融合在無形之中。
路內幾乎所有的小說，都是在上海寫的，“衣食住行也都在上海，這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，上海是個比較安靜的城市，我的朋友們隨時都能來這里找到我，我也能隨時處在舒適的環(huán)境，能夠心無雜念的去創(chuàng)作。”
在路內看來，上海是特異的標本，因為其歷史復雜，各種文化雜糅其中，現(xiàn)在有些人只是把上海描述成某一個樣子，比如市井都市的樣子，變成一個單調的符號，這樣隨著人們的認可，上海就有可能趨向于此。路內說，小說家對上海的城市分析，可能只能簡單到一個故事，在路內看來，作家寫小說，很難要求通過小說寫出完整的上海，寫出社會最復雜的東西。而路內的這種冷靜和旁觀的創(chuàng)作方式可能不像姚鄂梅的個人主觀視角那么濃烈，但卻是上海這座城市影響寫作者思維方式最直接的體現(xiàn)。